黑山吸收黑肉,變得越來越龐大,電光映照下,漆黑的身影高峻如山。
這就是邪神黑太歲啊。
柳觀春呆住了。
空中隱隱有血紅色的雷電鼓動,電光悶在烏雲里,猶如鼓譟的血管,忽明忽暗,隨著黑太歲的顫抖,轟鳴陣陣。
仿佛黑太歲便是萬物主宰,它是這片鬼域的心臟。
黑太歲掌控著所有人的生機。
柳觀春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她竟也被這種大軍壓境的強悍氣勢震懾,良久無言。
不知從哪裡傳來的一句聲嘶力竭的嘶吼:「快跑!!」
沒等柳觀春行動起來,那些無形的鬼手已然如潮湧至,襲向無措的少女。
柳觀春被一股強大的蠻力拉扯,猛地從竹骨劍上拽下。
她重重摔在地上,摔得頭暈眼花,腦仁發懵,少女的膝蓋與手掌全是破皮傷口,血流如注。
可柳觀春沒時間呼痛,她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不等柳觀春連滾帶爬再跑出幾步,一條條鋼絲黑影自地皮刺出,破空襲來。
那些黑鎖,好似鬆土的蚯蚓一般,勒住她的腿骨,寸寸絞緊,嵌入足踝,裂開雪膚,貫穿她的皮肉。
柳觀春的血流得更多了。
柳觀春的神魂震盪,她的意識仿佛墮入無盡黑海,她無法操縱那些靈流,她的思緒和本命劍斷開了。
柳觀春喪失了身體的掌控權,她不住下墜。
她要窒息了,她要被淹沒了……
越來越多的細如黑色蛛網的觸足,纏住柳觀春的手腳,將她死死鎖在原地。
柳觀春被這樣一股深厚的力量,輕而易舉地制服,她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不止柳觀春一人遭難,入陣的全員都被黑太歲盯上了。
大家自顧不暇,根本沒有機會解救同門。
唐婉亦是嚇得瑟瑟發抖,她哀嚎出聲,一直哭著嘶吼:「爹爹!爹爹!」
可是,能與邪魔共舞的父親,又怎還存有凡人的人性?
唐婉根本來不及投奔父親,她被突如其來的黑色觸足撕裂了一條臂膀。骨血爆開,唐婉悽厲尖叫,可黑霧已然爬來,從唐婉的足尖開始,一點點啃噬,她被黑霧吃掉了……
唐婉不過一道開胃小菜,很快又有其餘宗派的弟子遭殃,甘露宮、紫璃宗……凡是被困在仙山的宗派,無一倖免。
邪神不存悲憫。
遠處,獨屬於修士的紅色血霧一蓬蓬爆開,風聲嗚咽,腥風刺鼻,血肉氤氳,催人作嘔。
眾人窮途末路,連殺敵的仙劍都被黑太歲腐蝕……所有人無法御劍上天,他們束手無策,皆被地底鑽出的細密黑肉束縛,囚在原地,動彈不得。
幸而江暮雪反應夠快。
在黑肉陰蟲撕扯他的四肢百骸時,江暮雪手中伏雪劍已然覺察危險,轟出一道劈波斬浪的劍氣,斬殺黑肉觸鬚,就此開闢出一條生途。
只是,江暮雪視物不清,他無法完美躲避黑太歲的攻襲,只能倚靠利落的身法,迅疾的出招,阻住四面八方的伏擊。
柳觀春受傷了,她皮開肉綻,鮮血噴薄,奇經八脈都宛若刻骨剮肉一般疼痛。
咒契將劇烈的痛感,傳遞給江暮雪。
江暮雪擰眉,細心分辨柳觀春所在的方向。
同心咒契的共感,在此刻成了很好的尋人媒介,江暮雪隱忍著鑽心痛意,步步朝柳觀春逼近。
因咒契之故,他替柳觀春承受了一部分傷害。
此時,男人體內血氣逆流,五臟六腑仿佛有手翻攪,痛得江暮雪偏頭,咳出一口鮮血。
江暮雪垂眸不語,他冷靜地擦去血跡。
旋即,男人極速騰轉身體,避開猛襲,他沒有退縮,依舊朝柳觀春所在方位,疾步躍來。
戰場上,唯有江暮雪一人風馳電掣般行進。
他的白袍被狂風吹得狂卷,如蓮瓣撥開,飄逸若仙。
無數罡風割破江暮雪的手腳,鮮血浸出皎月一般潔白的衣袍,男人渾身上下,傷痕累累,顯然是黑太歲在用邪術,逼他後撤。
江暮雪一意孤行,他不會從命。
江暮雪逆天而行,橫衝直撞,終是撞破了這一層南牆。
他在凜冽血雨中,看到了被鬼氣縈繞的柳觀春。
小姑娘被黑霧包裹,像是一隻待蛻的蝶蟲,蜷在黑肉鑄造的繭中。
她手捧黎九章給的那一枚三昧真火,好似托著一顆灼目的心臟。
黑肉暫時不敢近身,可柳觀春也受困囹圄,不得離開。
江暮雪鳳眸陰冷,並指結印,召出撼天動地的禦敵劍陣,強大的凝霜劍光倏然沖開匯聚的邪氣。只可惜他身在鬼陣,無法凝聚天地靈氣,若想維持此陣,唯有消耗自身修為,育化靈流。
「柳觀春!」他在喚她。
幸而這來勢洶洶的一襲,恰巧破開柳觀春的迷障。
女孩大口大口喘息,視線逐漸變得清明。
「柳觀春,把手給我!」
江暮雪嘴角溢血,強忍住肝腸寸裂的痛感,毅然朝鬼氣繚繞的柳觀春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