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觀春心裡還是有點悶悶的,不大舒服。
她隨便吃了兩口飯便謊稱睏倦,想去休息。
柳觀春行色匆匆逃走,江暮雪那碗熱好了的胡桃仁羊奶碗子端在手中,來不及送出。
江暮雪不知柳觀春為何一邊說餓,一邊又沒吃幾口飯。
想了一會兒,江暮雪還是端著熱好的羊奶,敲響柳觀春的房門。
「師妹,喝了羊乳甜碗再睡。」
少時,柳觀春怕自己長不高,常常會央著江暮雪去給她買羊奶喝。
即便成年,柳觀春也時常會熱羊乳、牛乳,一邊喝,一邊佐著胡桃仁吃。
柳觀春悶在被子裡,她今晚不想看到江暮雪,只能含含糊糊道:「師、師兄,我不喝了,我有點困,想先睡了。」
沒等江暮雪追問,房中的燭台便熄滅了。
望著闃寂漆黑的寢室,江暮雪微微闔目,心中仍是擔憂。
畢竟,柳觀春已經接連兩次遇到外敵窺視,瀕臨生死之際,他放心不下,又不知該如何追問。
想到最後,江暮雪竟生出一個卑劣的念頭。
他是金丹修士,深諳造夢之法,他可以身入柳觀春的夢,同她促膝長談。
夢中一切,對於柳觀春來說,不過幻象,留不下任何痕跡,而江暮雪身為造夢者,只能以真身潛入夢陣罷了。
江暮雪說服自己,如此宵小行徑,僅僅出於對柳觀春的擔心。
並非存心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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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趁著柳觀春昏昏沉沉入睡的間隙,一場夢陣織開。
她的神識被散發雪氣的幻陣吸引,被迫捲入其中。
再次睜眼,柳觀春看到自己身處於一個漫天飛雪的草原,此地……竟與前世的迷魂夢陣一模一樣。
呃,她做夢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柳觀春一步步走向山頂上的那座草廬。
她隱隱記得,草廬之中住著江暮雪。
可這一切只是夢啊,總不會真的見到師兄吧?
柳觀春忐忑地推開柴門。
屋內燈燭輝煌,燦若繁星。
桌上置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羊奶,桌旁坐著身穿蓮紋白衫的江暮雪。
師兄目光清淡,神色沉寂。
燦亮的燭光流瀉,染在江暮雪線條冷硬的下頜骨,照得他眉眼深邃,鼻樑挺拔,許是沐浴過,寬肩的水珠未乾,浸濕單薄的素紗,勾勒得肩背愈發清癯。
他今日沒有束起玉冠,而是用松霜綠的髮帶,半束起烏黑髮潤的青絲,烏髮籠罩頰骨,竟少了幾分銳氣,多了一絲家常的溫雅。
眼前的江暮雪太真實了,甚至讓柳觀春生出一種唐突師兄的罪惡感。
能見到美人師兄的夢叫什麼夢?該、該不會是春。夢吧?!
柳觀春還沒膽大到這種程度,她不敢上前。
但江暮雪卻淡掃她一眼,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柳觀春,過來。」
師兄的聲音很溫柔,一點都不凶。
柳觀春漸
漸放下戒心,她挪近兩步。
等一下,為什麼……她在夢中也能聞到江暮雪清新淡雅的雪氣?師兄仿佛以草木香塗身,誘得她腦袋發暈。
她又開始腿軟了。
小姑娘戰戰兢兢的模樣,令難得造夢的江暮雪有些不滿。
男人的指尖輕敲膝骨,不由擰眉,溫聲提醒。
「柳觀春,只是做夢而已。」
頓了頓,江暮雪又垂眸道:「無論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
第55章 青時春桃(六)因柳觀春,也喜歡他。……
夢中大雪紛飛,落雪聲卻很輕微。
房門被風颳得合攏,一點縫隙不漏,嚴絲合縫。那縷原本只流瀉於江暮雪發間的燭火,也愛屋及烏流淌至柳觀春的肩頸。
她與師兄,共浸於一片火光之下。
江暮雪還在抬眸看她,似乎柳觀春不動,他就會看到天荒地老。
柳觀春一步步上前。
有時,她真的得感謝江暮雪時不時擺出的強硬態度。
若非如此,她可能會當縮頭烏龜,永遠待在角落,不敢靠近江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