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詩?」秋華年心裡已經跳出了答案。
文暉陽喃喃自語,「錦瑟無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華年。
秋華年默默補上後半句,心跳如雷鼓響起,他終於明白,當初京城初見時,文暉陽聽見自己的名字後為何那般失態了。
四年之後,深陷淤泥不見天日的梅爭春用這首詩里的詞為孩子起名,除了懷念自己曾經的年華,希望孩子未來生活美滿外,應該也包含著對一位故人的無疾而終的情念。
「我回到故郡不久,皇位交替,太上皇登基後開了恩科,我揮斥筆墨一氣而上,成為元化元年的狀元,總算是有了配得上她的身份。」
「但那時正逢太上皇大肆調動全國兵馬,穩定各地兵權之時,你曾外祖父那一支兵將被從孤竹縣調離,北上鎮守豐山縣,家眷一起隨行。」
「我自幼失怙,家境中庸,早年沒攢下什麼錢,本想等湊夠聘禮便去豐山縣提親,誰知不過一年……」
文暉陽無比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不過一年,元化二年,汾王叛亂,梅家上下十幾口人戰死豐山縣,被平賢王定罪通敵,五服內親屬一蓋遭殃。」
往後的事,杜雲瑟和秋華年都知道,文暉陽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沒有說自己這二十年來如何悔恨,如何思念以為死於豐山縣的故人,如何隱忍等待機會。
也沒有說自己見到秋華年時如何震動,沒有說旁敲側擊打聽到幾分秋華年母親的經歷後如何心如刀割,日夜難眠。
這些東西他不打算告訴生活幸福圓滿的孩子們,只想留在自己心中醞釀苦味。
他一生未婚無子,唯一的弟子與心愛之人的孩子陰差陽錯下結成良緣,老天在殘忍之餘,總算留給了他一絲甜頭。
文暉陽沉浸在數不清的經年情緒中,秋華年輕輕放下酒杯,聽完舊事後,已經做了決定。
「我母親葬在漳縣杜家村,幾年之前,我已經幫她和我生父和離了,她生前吃了很多苦,現在久居黃泉之下,總算有了自由和安寧。」
「文先生若信靈魂與來生,可以等我和小舅舅商議過後,向她提親。」
文暉陽猛地睜大眼睛,半晌後問,「小舅舅?華年你,你知道望舒的下落?」
梅家明面上唯一的倖存者,出事時年僅六歲的梅望舒被沒入宮廷為奴後,便徹底失去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