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只有險些失去江暮雪,柳觀春才記起,她應該牢牢抓住他。
柳觀春不會再鬆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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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雪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他的鳳眸里布滿殷紅血絲,瞧著很是疲憊的樣子。
江暮雪渾身酸痛,支起手肘,剛要動,又覺得筋骨斷裂。
男人偏頭,看到肩側抵著一個漆黑烏潤的發頂,還有被燭光照得雪白的小巧下巴……
江暮雪怔住了。
柳觀春枕在他的肩上,與他同床共枕。
師妹的外衣脫去,只留下一件雪色中衣,她睡得太沉,衣襟漏出一道縫隙,翠綠荷葉的褻衣若隱若現,女孩纖細的身體埋在柔軟的棉被裡,像是熱,一隻腳還踢開被子,掛在江暮雪的身上。
柳觀春挨著他,睡得很香。
江暮雪意識到,柳觀春並非照顧他累了,趴在床邊入睡。
柳觀春特地換了合適入睡的小衣,她躺在床帳里側,依偎他入眠,和他共蓋一床軟被,分明是有意為之,有備而來。
江暮雪的臂骨緊繃,他忽然不敢動彈。指骨蜷了又松,鬆了又握,連呼吸都放輕,他怕吵醒柳觀春。
但江暮雪的氣息變重,雪氣瀰漫,柳觀春怎會不知?
女孩醒了,抬頭的一瞬間,與江暮雪那道岑寂的目光相撞。
柳觀春愣住。
江暮雪垂眸,安靜等待,等她驚慌失措地跳下床,等她語無倫次地解釋,等她如以前那樣,和他撇清干係。
但柳觀春沒有,她什麼都沒做,只是慢慢回魂,驚喜地看著他,嘴角抿出一絲髮自內心的微笑,「師兄,你醒了?」
「嗯。」江暮雪仍在看她。
柳觀春靠得更近,「可有哪裡不舒服?」
江暮雪搖搖頭。
柳觀春循著江暮雪的視線,下意識摸臉,語氣驚慌:「怎麼一直看著我?是我臉上睡出紅印了?」
柳觀春心中懊惱,她為了江暮雪的眼中留下美美睡顏,夜裡專程平躺著睡覺。心中還時刻提醒自己,醒時一定要如海棠春睡那般慢慢睜眼,如此才有慵懶柔媚之感……要是今日第一次同睡,她的睡相便丑到師兄,那可真是了不得。
柳觀春忐忑不安。
江暮雪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思,低聲道:「沒有不妥……是我疑心自己在做夢。」
做夢?
柳觀春很快明白過來,江暮雪是指二人共寢一事。
柳觀春哭笑不得,師兄連做夢都不敢做個大的。
不過,看著會說話會動的江暮雪,柳觀春心中的歡喜淡去,隨之而來的,便是湧上心頭的心酸。
江暮雪已然撐著手臂起身,他還很虛弱,半倚在床側,靜如松柏,久久不動。
柳觀春看到江暮雪醒來,心裡很歡喜,她掀開被子,膝行兩步,趴到江暮雪胸口。
江暮雪渾身冷得出奇,他是雪靈根的氣息,長年體溫冰寒,因雷刑之故,他暫時失去禦寒之能,自己也覺出一絲寒意。
可一具柔軟滾沸的女身,猝不及防靠近,用力地壓進他的胸口,男女之間體溫相渡,冷熱交替,竟讓江暮雪難得戰慄一瞬。
他緩了很久,這才意識到,是柳觀春主動抱上他。
並非造出的虛幻夢境,而是此世此時,柳觀春鑽進他的懷裡,女孩兩條纖細削瘦的藕臂掛上他的雙肩,牢牢困住了他。
如藤攀纏,骨肉相覆。
江暮雪的所有理智矜持都被剝開了,他赤。裸地、坦蕩地接受柳觀春的親昵,柳觀春的鼻息就落在他的頸側,流連不去。
很燙,灼燒人心,但江暮雪沒有避開。
江暮雪沒有束冠,長髮披肩,他特地低頭看了一眼,髮絲漆黑,不是前世的銀絲……
江暮雪沉默的樣子,像一尊寶相莊嚴的神像,他耐心地感受柳觀春靠來的極熱、亦極溫暖的體溫,慢慢接受這樣一個近乎美夢的現實。
但他沒有抱她。
柳觀春遲遲等不到江暮雪從後擁來的手,心裡不滿,賭氣地問他:「師兄醒了就不認人了?師兄很討厭我嗎?」
江暮雪聽出柳觀春怨怪的意思,他的冷淡令柳觀春很不滿,所以她在朝他發火……但如此肆無忌憚,也有撒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