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雪不解地看她一眼:「為何還要買糕點?」
柳觀春咬了一口芋團:「過幾日上玄劍宗,我怕沒的吃,先囤一些……」
說完柳觀春又意識到,她險些說漏嘴,就差說出玄劍宗灶房廚娘的廚藝差勁了。她又沒去過玄劍宗,哪來的生活經驗呢?
江暮雪像是反應過來什麼,暗下揚了唇角,沒有拆穿。
夜裡吃宴,柳觀春一個人埋頭乾飯,吃得很歡。她對桌上的素火腿、炒蟹粉情有獨鍾,特地吩咐江暮雪嘗嘗味道,鑽研出菜方子,也好日後煮給她吃。
今生,江暮雪為了養大師妹,時常下廚做飯,對此要求,自是不會推拒。
王昱風喝了幾兩酒水,臉頰通紅,頭腦發昏,竟想著和眾人行酒令。
但他的酒令不同尋常,輸的人不但要罰酒,還得回答旁人一個問題。
柳觀春想著,這不就是真心話大冒險嗎?
然而江暮雪前世一貫肅穆莊重,不曾與師弟師妹們玩樂,於猜拳酒令一事,稍顯生疏。
很快,江暮雪輸了,蘇無言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他飲酒。
但好在,師兄酒量不算淺薄,一杯下去,面不改色。
倪芸彤賤嗖嗖地湊過來,問他:「江師弟,你可有心上人?」
倪芸彤不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江暮雪對柳觀春另眼相待,可柳觀春不知是太喜歡師兄,還是太敬畏師兄,從來不敢褻瀆江暮雪,對他也恭敬有加,生怕惹得江暮雪不喜。
倪芸彤身為柳觀春的姐妹,今日的問題,那就是明晃晃的助攻啊!
果然,聽到提問,柳觀春目中納罕,也不由直起脊背,望向桌子一側的江暮雪。
正是冬末,涼風習習。
翹腳屋檐掛著的燈輝,從窗縫流瀉入屋,照得江暮雪眉骨豐潤,烏鬢分明,男人黑濃的長睫低垂,薄唇輕抿,似在思考。他沒有立刻作答,倒教柳觀春莫名忐忑不安。
其餘的人也忍不住望來,期待江暮雪心中答案。
要知道,這位小師弟天賦異稟,霸占龍虎鬥外擂魁首多年不說,升階速度還超乎尋常。
不過二十來歲就攀上金丹境四階!
倘若江暮雪在三十歲之前結嬰,那真是前無古人後
無來者的存在,嫉妒江師弟的同門能從禹州排到道宗山門口,然後挨個兒從誅仙崖上跳下去!
江暮雪抬眸,看到數十雙眼睛,目光如炬地盯著自己,心中一怔。
他不由睥向柳觀春。
小姑娘老神在在,裝作不在意,但筷子夾著的那塊紅燒肉,熱氣都涼透,仍沒入嘴。
江暮雪瞭然,他不想引起師妹的誤會,思來想去,只能低聲道:「沒有。」
蘇無言還當他會當眾朝小丫頭示愛,一句「沒有」,嗆得他一口烈酒從嘴裡噴出來。
倪芸彤:「蘇師弟怎麼了?」
蘇無言哈哈大笑:「咳、沒事沒事,就覺得江師兄這種孤寡修士,怎麼可能會有心上人!你這問題問得浪費了。」
柳觀春聽到師兄的回答,心中暗暗鬆一口氣。
沒有心上人好啊,她也不想往後再多一個嫂子,畢竟哪有師妹,和有婦之夫的師兄走得太近的道理?江暮雪是無主的修士,那她和他同房休息,便也不算太出格。
眾人在飯館中嬉皮笑臉,鬧作一團。
殊不知屋外暮色蒼茫,墨藍色的夜穹,被一道張牙舞爪的紅色雷電撕開口子。
一塊塊腐爛腥臭的黑肉簌簌落下,砰的砸向護城結界。
黑色血肉被結界外殼的磅礴靈氣燒灼,軟肉蜷曲在一塊兒,滋滋作響。
邪物緩慢滾落,在透明冰殼留下一道蜿蜒不去的黏液。
一道道灰濛濛的黏液,仿佛淋在琉璃窗上的雨幕,只是那條水漬經久不散,竟會自行發熱、冒煙。
沒多時,邪氣逐漸壓制住微弱的靈氣,黑山的腐肉,竟能腐蝕元嬰境界修士的結界!
刺啦、刺啦……原本厚實的結界倏忽變得單薄,結界薄如蟬翼,裂開樹杈一般的縫隙。
黑肉又活過來,窸窸窣窣地爬過來,附著於結界之上。
陰晦的生物,一點點蠕動,爬進了漏洞的結界中。
它們進城了。
深更半夜,道宗弟子喝得盡興,一個個勾肩搭背,醉醺醺走回客棧。
可沒等他們踏出味美居,眼前的一幕,竟叫頭昏腦漲的修士們紛紛醒了酒。
只見遮天蔽日的高階結界上,覆滿了一粒粒芝麻大小的黑點,密密麻麻連成一片,像是劈天蓋地的蟲卵,將遼闊無涯的夜空都盡數覆沒,令人頭皮發麻。
修士們腿骨打顫,所有人不約而同地仰頭,直勾勾看著這一幕,心生惶恐。
「找、找大師兄……」
「別怕,它們只能留在結界外頭,它們進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