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凡人辦喪事,死者的遺體擺在大堂,需要請道人來做法事,還要停棺七日,讓往來的賓客弔唁,以訴相思。
死者沒有馬上入土,親朋好友還能看到亡者的臉與肉。身,不知怎麼,竟讓江暮雪有點羨慕。
江暮雪垂下眼睫,他回到灶房,捋起袖子,繼續煮菜。
恍惚間記起,從前與柳觀春相處,每次殺雞,她都會躲得很遠。
她嫌棄血氣臭,卻又因桌上有雞湯,多吃了一碗飯。
晚飯終於煮好了,江暮雪把飯菜擺上桌。
滿滿一桌菜餚。
江暮雪為柳觀春上了清香,邀她一起用飯。
江暮雪沒有再等柳觀春,在她死去的第十一年,他仿佛夢醒,終於接受了柳觀春回不來的事實。
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無非是為了思念,也為了提醒自己,不要遺忘。
夜裡,江暮雪收拾完已是深夜。
屋裡還點著燈,他知道柳觀春在夢陣中失明,她很怕黑,因此屋裡燈燭從來不熄。
江暮雪一個人的時候,他會反覆去整理那些柳觀春的遺物,他也會回憶有關柳觀春的點滴過去。
他後知後覺明白了很多。
從前的甜蜜,在今日都成了刺往心口的刀。
江暮雪能記清柳觀春每一個表情,每一瞬情緒,知道她何時崩潰,知道她何時不安。
可這樣回憶以後,江暮雪發現,他能救她的機會其實很多。
在柳觀春受人排擠的時候,假如他能挺身而出,那她便不會感到寂寞;
在柳觀春回宗的時候,如果他沒有用白衣師兄的身份舍下她,那麼柳觀春便不會孤立無援;
甚至在唐婉他們用尋魔羅盤抓住那隻蘇無言幻化的小貓時,只要他能幫她救下貓,不要讓她那根岌岌可危的稻草斷裂,或許柳觀春也不會走上魂飛魄散的路;
明知不該這樣想,可每每午夜夢回,江暮雪都覺得,師妹的死,或許也有他一份責任。
是江暮雪太傲慢,傲慢到忘記了柳觀春只是一個普通人,而普通人要在這個修仙世界活下去,實在太難。
他舍下過她,他應該贖罪。
……
江暮雪從夢裡掙脫,他睜開眼,鬢角汗濕,胸膛起伏不休,明明是驚懼剛醒。低頭的瞬間,他看到腰上掛著的桂花香囊,看到枕邊的白玉梅花簪。
私物皆是柳觀春所贈,她還活著,一切都來得及。
在這一刻,江暮雪終於敢承認,他其實……很想她。
-
過完年,柳觀春十歲了。
時間很快來到二月,近日便是內門大比的日子。
除了道宗,甘露宮和天工閣,都已擇好外門弟子。
道宗擇徒比賽的時候,除了本宗長老,也會有其他宗派的老宗師,想要打探實力,偷偷前來觀賽。
這次參加道宗內門大比的弟子,一共九十名。
三人一組,分為三十組。
比賽規則也很簡單,弟子們先是組隊合作,獵殺其他隊伍的弟子。
等到比賽僅剩下十五組隊伍的時候,隊伍解散,外門弟子開始進行個人戰。
這時候隊友不是隊友,而是敵人,直到最後剩下二十五人存活,內門大比便結束了。
最後獲勝的二十五人可以進入內門,得到長老的師承,再進行更高階的修煉。
當然,每個弟子身上都縛著命燈,即便是進行搏殺,也不會致死。一旦弟子決鬥危及性命,命燈的咒文便會顯現,瀕死的弟子會自動送出局,不至於重傷身亡。
因此,內門大比勢必是殘酷的賽事,但
也不至於喪命於此。
不過也有膽小怕事的弟子害怕挨打,主動棄權,也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弟子躍躍欲試,一心想攀到更高處。
柳觀春便是膽大的那一批。
只是,在她閱讀內門大比細則的時候,還發現了一件事——為了讓比賽更快分出勝負,每個弟子都被強行施加了一種化形術,每日特定的兩個時辰,弟子會變成無法使用劍招或術法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