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謝酌用扇柄敲了敲自己的眉心:「是我草率了。不該給他寄那封信,試圖勸他給我們放行。結果反倒成了他拿捏我們的籌碼……」
以他一貫的作風,本不該犯下這樣的錯。
但這也可以看出,謝酌其實相當敬重滄溟君的人品——哦不,妖品,所以才選擇據實以告,不欺瞞對方。當然,還有一種可能,當初謝行雪把人家的龍角折斷是真的做的太過分,以致於謝酌對滄溟君心中有愧,從容不起來。
謝酌沉默片刻,問道:「那帖子裡寫了什麼?」
「有兩張紙。」荀妙菱低頭翻看,念道,「一張措辭還蠻嚴肅的,就說他們龍君已經應下了我的挑戰。」接著,她翻看下一張,語氣停頓了片刻,「另一張,大概是滄溟君的親筆信——他叫我洗乾淨脖子等死。」
謝酌:「…………」
「也罷。」他麻木道,「真打起來的時候,你悠著點,別對他下死手。畢竟我們歸藏宗和海族的關係還是不錯的。若他還是不服,大不了我和你一塊兒去,讓他朝我多出幾招泄泄火吧。」
鍾姣哽了一下。
明明是一趟輕鬆的海市之行,為什麼莫名其妙變成和滄溟君的生死決鬥了?
而且為什麼謝師叔就默認荀師姐真的能打贏那個妖君呀。荀師姐自己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阿姣,別怕,你就當是去海市玩一趟。滄溟君的事兒我和師父會解決的。」
鍾姣頓時把頭搖的像撥浪鼓。
「師姐,我和你一起去找滄溟君。」
她好歹也是個醫修,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也好救一下呀!
就這樣,原本只是幾位親傳弟子約好同游海市,結果臨時塞了個謝酌進隊伍。
平日裡幾個弟子湊在一起,嬉笑玩鬧沒個正形,可一旦有長輩在跟前,還是不敢太放縱。
靈船駛向海市的一路上,商有期和林堯數次將微妙的目光投向荀妙菱,等著她開口解釋。
說好大家一起出門玩玩,你怎麼還帶上師尊了?
荀妙菱:「我師父就是心血來潮……」
「阿菱。」商有期露出微笑,滿臉寫著「我不好騙」四個字,「謝師叔向來深居簡出(宅在洞府里不挪窩),這點你我都再清楚不過。若非宗門有令,他也鮮少出門(就差在洞府門口掛塊『非公務勿擾』的牌子了)。這次突然跟著咱們跑這一趟,是什麼緣故呢?」
荀妙菱:「。」
和滄溟君約架這事,反正到了海族的地盤也藏不住,還不如乾脆跟大家說了,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聽完之後目瞪口呆的商有期:「……」
當時林堯正在喝茶,聞言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差點被嗆死。他咳嗽半天,沉痛道:「咳……不是,師姐,什麼叫生死決鬥?那滄溟君又怎麼惹了你了。人家一條深海蛟龍,與你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你怎麼就非要去霍霍他?」
端坐著的荀妙菱回頭,盈盈眸光流轉生輝,不見絲毫戾氣。
「是他提出的『生死決鬥』,之前我只是想挑戰他而已。」
林堯卻覺得她這是狡辯。
「若你不給人家下戰書,人家怎麼會提出決鬥的?!」
他輕輕拍桌道:
「——還有!如果你一點都不期待和滄溟君的決鬥,你現在擦什麼劍啊?」
只見荀妙菱將息心劍橫放在自己膝頭,正在給它做保養——之前她從危月峰的宋師伯那裡學了幾手,知道了該怎樣保養靈劍。原本就削鐵如泥的劍鋒在她的保養之下更加誇張。她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劍鋒微偏,那閃爍的幽麗劍光幾乎就要隔空閃到林堯的眼睛。
林堯:「別以為我們不了解你。你平時都是把息心劍放在儲物法器里更多。擺出這副架勢,分明是手癢了。」
他一片愁雲慘澹道:「祖宗,那麼多魔族還不夠你打嗎?深海里的蛟龍你都要去挑戰,哪天你是不是還要上九霄和那群仙族打一架啊?」
荀妙菱:「……」如果她說她已經跟天上的仙君交過手,估計林堯會瘋吧。
「不過,你這麼激動幹嘛?我又沒拉著你一起去挑戰滄溟君。」
「你忘了咱們出發是去做什麼的?去海市當然是要買東西啊。你要和海族的妖君打架,打贏了讓那滄溟君丟個大臉,海族的人還能願意跟我們做生意?不直接把我們趕出來都算好的了。」
「小事一樁。那我把決鬥日約在海市結束之後,這總沒問題了吧?」
「……勉勉強強吧。」
靈船日夜不休,一天就趕到了今年海市的舉辦地點——雲煙渡。
這裡的海水一片青藍,無數船隻靜靜停泊在岸邊。耳畔的海浪與風聲交織成曲,伴隨著潮汐的漲落變換韻律,神秘而悠遠。
靈船甫一靠岸,謝酌便徑直朝著客棧而去,嘴上說著是要讓弟子們自由探索,實則擺明了想躲清閒。
他活了幾百載,雖說不常出門,但海市這種場面對他來說也確實沒有什麼特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