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對阿姣的了解,阿姣不會毫無理由地做這種改變。
除非……除非……
「嗚嗚!嗚嗚嗚嗚——」
程姝像是被徹底激怒的困獸,瘋狂地掙紮起來,完全無視四肢被鐐銬磨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她牙關緊咬,兩道刺目的殷紅血跡順著嘴角緩緩淌下——
「快除掉禁言咒,她咬舌了!」
一旁的修士震驚地給她解了咒。
程姝拼命地、拼命地擠到鍾姣面前,目眥欲裂,每說一個字,舌上的血珠就如泉水般滾出:「母親、臨死前、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鍾姣沉默了片刻。
她下意識忽略了那些鍾若華誇她的話,只撿了最要緊的說:「母親讓我改姓鍾,回收鍾家的產業,脫離程家。」
程姝的眼眸瞬間黯淡。
剎那間,她渾身的力氣仿若被抽空,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般,軟了下來。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和一聲聲焦急的呼喊:
「——阿姝!阿姝!」
……是姍姍來遲的程宣。
程姝的眼珠子一動,抬頭,循聲望去。
兄妹倆隔著老遠的距離對望。而程宣的狀態卻也沒比自己的妹妹好多少。他臉色蒼白,眼圈青黑,一身狼狽,早已沒了半點往日世家公子的風範。
「哥、哥……」
「阿姝!」
見程姝這半死不活的樣子,程宣大為悲慟,他推開一旁的修士,衝到程姝身邊,差點跌了個趔趄。他上下打量著程姝渾身的傷,想伸手扶她,卻又不敢碰她。
「阿姝,你這是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還有母親,母親怎麼能忍心拋下你……」
「哥。」程姝像是揪住了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程宣的胳膊,「父親呢?程家呢?為什麼,為什麼沒人來接我們……」
程宣臉上的神情頓時難看至極。
「阿姝。」他啞著嗓子,顫抖著,低聲道,「父親他,不要我們了。程氏,也已經把我們從族譜中剔除出去。他們最後留給咱們的話是……要咱們,『自生自滅』。」
哈。哈。
好一個自生自滅!
入獄這幾日,卻沒有收到來自程氏的任何援救,程姝心中其實早就有些預感了。
但在真切地聽見「自生自滅」這四個字時,她卻還是覺得腦內一陣嗡鳴,隨後眼前閃過一片血光——
她徹底暈過去了。
「阿姝?」程宣白了臉,「……阿姝!!」
鍾姣見狀,立刻上前給她把脈。
「是氣血翻湧、七情逆亂所致。」鍾姣沉聲道,「她身體太虛。吃兩劑藥,緩幾天就好了。」
程宣條件反射地想責問鍾姣幾句——阿姝都這樣了,她的評價居然是「吃兩劑藥、緩幾天就好了」?好像說的她只是患了個風寒一樣!
但一想到鍾姣現在是慈雨尊者的弟子,他又只能閉嘴。
「阿姣,你……」程宣再三措辭,只能客氣道,「來的路上,我就聽說了,母親已經……你也節哀。現如今,這世上只有我們幾個是彼此最親近的家人。你不能就這樣看著阿姣病重,不管不顧啊。」
鍾姣有些疑惑地抬頭:「我什麼時候說要阻止她抓藥了?」
「不。我說的是,你的靈血。」程宣再次壓低了聲音,「以前不都是這樣嗎?阿姝發病的時候,只要你放出小半碗靈血就好了。你們血脈相通,用你的血來醫治她,比任何靈丹妙藥作用都快……」
鍾姣沉默片刻,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望向他。
程宣被她看得惱羞成怒:「你不願就不願吧!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沒什麼。」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總要算知道母親為什麼要把鍾家的家業託付給我了。因為你們都太蠢。如果母親不在,鍾家的產業大概會被吞吃的一點都不剩吧。」
程宣的眼中閃過一片迷茫之色:「你在說什麼?」
接著,他就看見了一旁放在桌案上的文書,臉色頓時變得又青又黑。
「……流放?阿姝那麼弱的身子,仙盟居然判她流放!這跟要她去死有什麼區別?你這個妹妹居然就這麼無動於衷地看著?還有,鍾姣——鍾姣是誰,你明明姓程!」
「這文書不做數、不做數。我才是阿姝的兄長,他們該與我商議才對!」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鍾姣冷著臉道,「仙盟的決議,我們無權干涉。見證人那欄填的是誰的名字,對判決不會有絲毫影響。難道是我逼著她們去和魔君合作,坑害了大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