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線接連發出崩斷的脆響。
這柄刀,最後不一定能插進兆慶的喉嚨里。
但簇幽并不在意。
她意在警告,也不是非要把兆慶打得魔氣散盡才算痛快。
她冷漠道:「你剛才問我做什麼?——我在教你做魔的道理。」
「兆慶,你我都是魔君,少在我面前倚老賣老。想給我訓話?等你有本事自己當上魔主再說吧。」
下一刻,她收回了所有傀儡線,轉身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原地。
兩人同時收勢。
兆慶魔刀入鞘,看著對方消失的背影,滿臉戾氣地罵道:「跟個火藥桶一樣一提就炸,還敢說?」
兩人交手之後,這一小處宮殿幾乎已成廢墟。
兩位魔君就像兩隻凶獸,短暫相遇,互相鬥毆,然後又氣悶地回到各自的地盤上。
雙方同時惡狠狠地想到:
都怪荀妙菱!!
「啊切!」
正在配合仙盟做收尾工作的荀妙菱脊背一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已經是她今天打的第三個噴嚏了。
「你著涼了嗎?」姜羨魚的視線撇來,語氣關切道。
「不可能。」自從修仙以來,她就再也沒生過病。連上輩子的過敏性鼻炎都不治而愈。著涼?這個詞放在一個元嬰修士身上也太荒謬了吧。
一旁的椅子上,渾身纏滿繃帶的林堯動了動嘴,發出「唔唔……唔唔唔……」的聲音,像是在努力說著什麼。可荀妙菱一臉茫然,完全聽不懂他在說啥。
「他說的是,『可能有人在背後罵你』。」一旁的程姣翻譯完,順手把繃帶在林堯身上扎了個死結,「二師兄,你最好別再說話。否則你身上的傷癒合不好,可能會留疤的。」
林堯:「……」
他閉上眼,臉上露出一個痛苦的神情。
他,林堯,雖然勉勉強強結丹成功,但天道實在是過於吝嗇,降下功德之後居然就假裝沒有靈雨那回事了,導致他渾身被雷劈的焦黑,到處都是傷。
問題也不大,都是些皮外傷而已。但到底是天雷留下的痕跡,要癒合起來比平常的傷慢許多。
恰巧程姣也聞訊趕到水月門,帶來了最好的療傷藥,於是直接把他身上塗滿,然後捆成了個木乃伊。
說話間,荀妙菱揉揉鼻子,道:「現在會背後罵我的人可多了。」
除了魔族,還有一些水月門的弟子。
「易嬋」伏誅之後,水月門再次陷入大亂。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人心再次滑坡。敢問一個門主、副門主都是魔族傀儡的門派,怎麼還有資格位列「三宗四派十二門」——噢,現在是十一門,水月門的位置有沒有人能頂上那是另一回事——總之,水月門當場被開除了仙盟籍。
蒼思長老傻了,常曦長老傻了,水月門的上下修士傻了,甚至曾經來水月門修煉過之後改投他派的弟子們也傻了。
用荀妙菱上輩子的經驗來比喻,就像是辛辛苦苦考上名校,在外闖蕩半生歸來,卻發現曾經引以為傲的學歷徹底作廢,甚至成了人生履歷上的黑點。
這擱誰誰不崩潰?
目前,「易嬋」就是埋伏在仙門中的千面魔君。這一事實是毋庸置疑的。但事情的具體經過荀妙菱還向仙盟解釋了一番。
其實原本不必費那麼多功夫,可當時在場的,除歸藏宗弟子外,就只有鍾若華、程姝和程胥年三個人證。
偏偏三人還沒一個清醒的。
程胥年,靈脈被奪,就……雖然荀妙菱勉強把他的靈脈給奪回來了,但上面浸潤了太多魔氣,仙門也救不了他。加之昏迷前受到巨大的精神刺激,他人雖是醒了,卻是瘋瘋癲癲,最喜歡問的兩個問題是「我是誰」與「你是誰」。
至於鍾若華和程姝,倆人還在仙盟的地牢里關著。
聽說鍾若華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像個被抽去靈魂的木偶。仙門眾人問她各種問題,可她既不回應,也無任何表情。
她是一心求死之人,什麼都無法動搖她。
而程姝是三人中唯一會回話的,配合度卻也很差。無論問什麼,她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不清楚」、「我不懂這些」。沒人的時候她哭,來人的時候她哭的更凶,翻來覆去就一句話:
「我是程家的三小姐,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要見父親,我要見二哥!」
她大約還以為程家能保住她。
可惜,程家人連撈她們的意願都沒有。
東海程氏得知此事後,迅速與鍾若華及其所生子女劃清界限,宣稱他們不再是程家人。對於他們,仙盟若有任何處置安排,程氏也絕無異議——
先不論程氏此舉能否達到效果,但程家家主是鐵了心不再與他們往來,甚至將鍾若華留在程家的唯一兒子程宣也趕出了家門。
程宣自顧不暇,現在還在程氏的大門前長跪不起呢,自然也沒法趕來水月門把人領走。
……一時之間,仙盟能聯繫的人,居然只剩下程姣。
程姣是慈雨尊者的弟子,仙盟派來調查的修士也對她頗為客氣。其實,他們要問的也不過是一些陳年往事,以及——
「若是審訊進度一直下不去,那我們就要使用『搜魂』之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