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太失態了。
加長林肯疾行在雨中。
風間琉璃躺在躺椅上,褪去了身上的服務生制服,披著一件血紅色的廣袖和服,血色的彼岸花在地上怒放,身上的雨水將地上的地毯打濕。他露出被射中的右肩,瑩白如玉的肩胛骨上猙獰的傷口深可見骨,任由一旁低眉的人處理。
「他想殺了我。」
那樣濃烈到化為實質的殺意,像這支箭矢一樣將他深深貫穿。
處理傷口的醫生緊張地滿頭大汗,風間琉璃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因為這個認知忽然興奮起來,眸子瑩瑩發亮。
他興致勃勃地觀察著手中帶血的箭矢,又忽的停止了動作,喃喃自語道。
「真奇怪,他不是應該很喜歡我才對嗎?」
夢境是不會騙人的,它折射著人類最深處的記憶與想法。
「為什麼呢?」
他很快又消沉下去,疑惑低語,因失血而蒼白的臉色和濕透的長髮讓他像一個弱柳扶風的病弱少女般讓人憐惜。
「我漏過了什麼呢?」
他用左手輕巧地抬起箭矢,做出一個投擲的動作,纖細的手臂陡然發力,利箭沒入副駕駛座的靠頸中。
「那個夢裡。」
「到底還有什麼是我沒有注意到的呢?」
第8章
「迪里雅斯特號壓力測試第一回!管道壓力300大氣壓,閥門開啟!」
岩流研究所正在進行最後的檢測,技術人員有條不紊地流動,熾熱的高溫與強風貫穿須彌座,超聲波噪音混雜著暴怒的風浪聲,湮沒了大聲的呼喊,讓這裡像是對抗世界末日的最後堡壘。
早見賢治和源稚生站在須彌座頂部看海。他們因為不久前的對話沉默著,望向面前波濤洶湧的龐然大物。昏暗中遠處的漁船連綴成片,勾勒出水天的分界線。他們的身體在狂風中屹然不動,任由衣服下擺上下翻卷,立如青松。
櫻向早見賢治匯報了關於昨天下午襲擊他的敵人的調查結果,並為本部的進度感到抱歉。
早見淡笑著向她表示自己的理解,心想就朧月和自己的那個描述能找出人就見鬼了。
源稚生站在一旁看著早見被聚光燈的散光照亮的稜角分明的側臉,笑意清淺卻真摯。他忽然想起楚子航說的話。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早見很放鬆?櫻每次也在,而且除了楚子航和路明非,早見只是和櫻說話面色十分柔和。他想起自己的私人助理,好像辦事能力又強,長的又好看。他又想起昨晚在玩具店裡櫻說的話。難道……
「阿治喜歡櫻嗎?」
在櫻離開後,源稚生帶著一股自己也不知道的彆扭情緒,鬼使神差道。
早見賢治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已經燃起的金色瞳孔泛著冷冰冰的水晶質感。他心想,我這是幫你討好你未來老婆,沒開竅的笨蛋。
雖然對方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但自己已經領悟到了其中的嘲諷之意。源稚生默默轉過了頭,同時心裡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真奇怪,這就是擔心弟弟早戀的感覺嗎?雖然這個弟弟已經成年很久了(很可能已經談過戀愛了),但總是沒忍住操心這些事。
他正準備開口掩飾尷尬,卻看見早見賢治的臉色忽然凝重起來,伸手按住了右耳的無線耳塞,冷靜地說了聲「收到」,就要往西澤小組在的地方走去。
「這次的任務很危險。」
源稚生清楚那是卡塞爾的通訊頻道,只能急忙含糊暗示地說出這樣的話。原本心想對方可能覺得自己這是在廢話,但仍舊下意識地開了口。
早見賢治沒有離開,而是停在了不遠處。通訊仍在繼續,但他摘掉了耳機捏在手裡。早見望著源稚生,朝他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
源稚生望著早見修長的身影,恍惚間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神主在燈光的映射下,影子節節生長,在晃動的風中不斷被拉扯,於是長成了這樣一個穿著狩衣的清冷神明。他稍微遲疑了一會兒,最後只乾癟癟地說了一句。
「保重。」
我只能盡力保證你安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