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餐廳是兩面玻璃幕牆的格局,沈宴寧和孟見清坐在靠窗的位置。
窗外天穹碧藍,斜陽衝破雲層,直直射到空中花園,斑斕蛺蝶在一支玫瑰上短暫掠過。從樓上望出去,能看到天橋高架上車水馬龍,晌午的陽光明晃晃地照出一片反光。
服務生遞來兩份菜單,孟見清翻都沒翻,讓沈宴寧看著點就行。
和他在一起久了,沈宴寧早已沒了當初的那種拘謹,如今她甚至也能夠心平靜和且熟練地在高檔餐廳里點下一頓價值四位數的午餐,然後微笑著把菜單還給服務員,再禮貌得體地說一句「謝謝」。
陳澄曾一度義正言辭批評她這種資本家行為,一面痛心疾首她沈宴寧從前溫良恭儉的喪失,一面又捶首頓足痛罵孟見清這種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東西的浪蕩公子哥。
回回想起他,都要忍不住皺眉說一句:「呸,天殺的,不就是有幾個臭錢!」
「他可不止有錢哦。」宋黎慣常會潑冷水。
是啊,
這樣身份背景的人,又怎麼能指望他會明白京城腳下普通人的疾苦人生呢?
沈宴寧沒指望孟見清能明白,但耐不住有人天生會說情話,偏偏她又招架不住。
薄脆麵包片上擺了一小塊大月季鵝肝,沈宴寧對這種過分軟糯且帶著腥味的食物始終提不起興趣,甚至一度懷疑世界上怎麼會有人對這種食物如此鍾愛,正準備拿叉子挑走時,孟見清突然出聲:「阿寧,你沒必要為了誰將就自己。」
他放下酒杯,吩咐侍應生把她手裡的那盤餐食撤走,「如果是因為我,那就更沒必要了。」
她訥訥地放下叉子,眼睜睜看著侍應生把她面前的盤子撤走,又重新換上適合大眾人的卡博納拉意面,離開時還特意留下了一支新鮮玫瑰祝她用餐愉快。
沈宴寧曾問過華今為什麼梁宵一這麼傷害她都對他恨不起來,卻對孟見清有這麼大的敵意,當時的華今沉默了很久,給出的回答是,因為他對你太好了,好到所有勸你們分開的人都變成了惡人。偏偏他又是那副死樣子,理所當然地對你好,卻又理所當然地放開你。但是寧寧,你不得不承認,這已經是他能拿出的最大的誠意了。
只不過他收回誠意的方式太過決絕,太過冷漠,太過讓人心寒。
可是沈宴寧覺得,他們都太不了解孟見清這個人了,他明明是這個世界上最沒脾氣,最好說話的了。
她卷了口意面放入嘴中,羊奶酪和蛋黃熬成的奶油醬裹上意面竟然不覺得膩,配上黑胡椒和豬肉更是美味。
後來她在巴黎留學時曾和同學去過一趟意大利,在那裡吃了由米其林廚師做的正宗的卡博納拉意面,但嘗完始終覺得不及這一頓。
外國友人驚訝問她還有哪的意面比意大利還正宗?她回答,有的,她曾在遙遠的故鄉吃過最香,味道最好的意面。
*
臨近開學前兩周,孟見清去了趟加拿大,沒細說什麼事但走得急,讓沈宴寧有事就去找趙西和。
於是周末趙西和來電喊她出去玩。
沈宴寧第一反應是婉拒,平常都是看了孟見清的面子這群人才帶著她玩,如今他不在,過去多少有點不妥,她推辭,「我就不去了,你們玩的開心。」
「別介啊,」趙西和把遊戲機扔給同伴,抱著手機繼續說:「三哥走前特意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的,要我把你當佛一樣供著,可不能讓你有一點不滿意。」
「他真這麼說的?」
她笑。
「可不是,說得老正經嚴肅了。」
那邊大約是有人喊他,他不耐煩地應了幾聲,又轉過來和她說:「來嘛來嘛,葉幸也在。你收拾一下,我過來接你。」
沈宴寧躊躇了片刻,說:「好吧。」
趙西和的藍色轎跑停在學校門口時,她正巧出來,老遠就見到他坐在車裡朝自己招手,好在這會兒還是暑假,來往學生不多,他這副惹眼的妝容並沒有引起太大注意。
沈宴寧小跑著過去才發現葉幸也在。
「都說了別讓你別跟來,自己嫌熱還要怪我。」趙西和帶著墨鏡覷了一眼副駕瘋狂拿手扇風的人。
葉幸一邊扇風一邊回嘴:「拜託大哥,誰家大夏天車裡有空調不開非要裝B開敞篷。」
「跑車不開敞篷開什麼!」
「……」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趙西和最後沒法,只能妥協關了敞篷。
葉幸吹著冷氣,心滿意足地感嘆一句:「哎,早這樣不就好了。」
「哼,」趙西和冷笑,「我這是怕寧妹妹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