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夫子已經喚學童搬來了幾條長凳,大家都坐於樹蔭下。
肖平站起身來,對楊秋池和陳鵬都鄭重行禮,道:「小子斗膽,有一事相問。」
楊秋池道:「你說。有什麼事,自有我和陳知縣為你做主。」
此時,楊秋池已經沒有了游湖時的心情,滿心裡都是產糧、安民諸事。
肖平問:「敢問大宗師、知縣大人,若有人肯獻出番薯和苞粟之種,可算有功?」
楊秋池和陳鵬一起表態:「自然,獻出番薯和苞粟之種,於國於民乃是大功!」
二人都想到,這可能是肖平為自己表功。雖然覺得肖平有些心急,卻也覺得能夠理解,因此二人一起應承下來,甚至都往下想,肖平開口後,會求些什麼。
肖平又問:「若有流民,不得不遁逃入本縣。這些流民與世無爭,卻為朝廷立功,是否可免罪?」
楊秋池和陳鵬相互看了一眼,最後還是楊秋池開口:「我以為,若是大功,可免罪。陳知縣你覺得呢?」
陳鵬道:「自然。」
肖平將阿豐喚過來,道:「我信得過大宗師和知縣大人。」
說著,肖平指著阿豐,對楊秋池和陳鵬道:「二位大人,他叫林豐,便是流民的一員。是他,不辭勞苦,將番薯和苞粟的秧苗和種子帶到這裡的。」
順著肖平的手指,大家看到,阿豐的身上,有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雖然這些疤痕都已經癒合,但能夠想像得出,他的身上,曾經歷過多少創痛。
肖平繼續道:「他的家人,他的同鄉,如今都隱居在吉水縣中。他們帶來了番薯、苞粟的種子,他們與人為善,不曾拿吉水百姓一點物品。哪怕做流民,也只是因為他們在老家活不下去了,只能來此尋一條生路。」
當即,肖平將林大海等人由福建輾轉到贛南,又歷經辛酸遷徙到吉水的經歷講述了一遍。
楊秋池和陳鵬都有些動容,問:「他們現在哪裡?」
肖平道:「若是二位大人能做主給流民免罪,我便會將他們的居所說出。否則,哪怕背上刑法,我也不會出賣他們!」
楊秋池和陳鵬不由笑了起來。楊秋池道:「我和陳知縣都在這裡,怎麼會欺瞞你?不過,守牧之責在陳知縣,在吉水縣是不是免罪,他說得算。但有一點你要注意,若是流民有作奸犯科之事,陳知縣說無罪也不算。不過我可以為此事向皇上上書,相信流民之前縱然有些罪責,亦能免除。畢竟若是番薯和苞粟真有那麼高的產量,他們獻出種秧,便是大功!」
楊秋池如此肯定,自然是因為如今的朝政已經為張居正所掌控。除了他上奏之外,陳鵬也可以私下與自己的老師溝通。
聽到這話,肖平不由一喜。
陳鵬道:「我打算就在這鑑湖邊上,辟一塊田地,專門安置流民,並且種植番薯和苞粟,並且將向各地推廣。今天回去之後,我便會向朝廷申請。」
聽到這,阿豐已經哽咽起來。他沒有想到,之前千難萬難的生計問題,就這樣解決了。
縣丞和主簿則想,還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啊!有個做首輔的老師,什麼事情不是一說就成?否則,擅自處置流民且為他們脫罪,豈是一個小小知縣能夠做到的?
肖平又道:「縣尊,縣內其他流民又將如何處置?」
陳鵬道:「若是變成流寇了,自然難逃制裁。如果只是因生計淪為流民,朝廷自然不會坐視。我離京之時,朝廷其實也在討論章程。不過,無論是賑贍、遣返還是復業,都需要大量的糧食。糧食問題解決不了,一切都是空談。所以,這個問題講了很久,卻一直懸而未決。你看這鑑湖邊上,有的是土地。平地雖少,但是山田卻多。若是番薯和苞粟等真的有那麼神奇,此事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一貫木訥的阿豐此時開口了:「谷中番薯和苞粟已熟,大人可派人核驗。」
陳鵬聽了,又是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