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挽寧把之前裝杯的扇子收回去,這天氣屬實難捱,只想想江南地區素來氣候溫和,今年卻降溫降成這個鬼樣子,北地恐怕更加難熬。
氣溫低,她也懶得再把手伸出來摸個東西玩,於是揣著袖子左看看右看看,嘴上還要回答程炳的問題,「沒事沒事,我安全著呢,倒是你一直在外面,見沒見一個濕漉漉的公子離開?」
程炳頷首:「你是說溫玉函吧。」
濕漉漉的人總共有四個,一個昏迷不醒,一個守在一旁,走出來的只有一男一女。
剛巧,他認識那男的。
朱挽寧好奇道:「認識?」
程炳:「溫玉函的叔父帶著他四處遊學,有一段時間就住在鹿家。」
四處遊學?陪都貴族都以為他一直養在京城來著。
那就是不常在陪都出現了。
朱挽寧將袖子又揣得緊了一點,往程炳身邊湊,風度全無。
目光掃視著因為低溫略有冷清的街道,街邊賣餛飩的小攤坐滿食客,朦朧霧氣從煮著白湯的大鍋里騰起,氤氳出一絲暖意。
溫父接任應天府府尹多年,宋之遙和邢婉兒都不認識溫玉函,聞人棠卻可以認出來,遊園里宋之遙詢問姓名時溫玉函分明不想表明身份,是聞人棠點破他的姓,讓宋之遙承他這份人情,也讓眾人知道是溫家公子救了人。
這麼看來,荀酈口中三足鼎立的陪都,暗中還有一股力量。
第217章 稅款
餛飩攤子上霧氣蒸騰剛剛升起,便有人不耐煩地踏進去,「老頭兒!說多少遍沒交清潔費不許在這兒擺攤!府尹大人生氣發落下來你擔得著嗎?!」
老人顫顫巍巍的聲音響起:「官爺,官爺再寬限幾天,小老兒已經讓我兒去借了,後日就能給您交上了!」
穿著官府的衙役不耐煩地一腳踹翻了攤子,「前日我來你就要拖延,今日還這麼說,真當你爺爺我好糊弄不是?!」
食客驚叫聲四起,在攤子上吃飯都不是什麼大人物,心有埋怨也不敢說,只低聲抱怨幾句,然後快速離開了。
食案上剛包好還沒下鍋的餛飩全都滾落地上,連帶著大盆里的肉餡和麵粉,另一位老人心疼地撲過去搶救,將面片和肉餡拾回籮筐里,嘴裡不住地念叨著:「官爺,小人命賤,您別糟蹋這糧食啊!」
那衙役一腳踩在長板凳上,氣勢洶洶道:「不交錢,爺今天就掀了你這破攤子!!」
身後跟著的人頓時四散開,到處翻著值錢的玩意兒,攤主夫婦用來收銀的袋子也被散開,一把一把的銅錢被人拋出來,老人扶了這個又倒了那個,辛辛苦苦賺來的錢這丟一個那掉一個,年邁的身軀佝僂著跪在地上一個一個地撿起。
攤主抱著為首那人的腿,苦苦哀求再寬限兩日,淚流滿面。
忽然,一個身影飛身襲來,一腳踹翻了耀武揚威的衙役頭子,與此同時,數十人抽出長劍,訓練有素地團團圍住在餛飩攤上打砸搶的幾個衙役。
李小高捂著屁股灰頭土臉爬起來,直接亮了腰間的刀:「哪個兔崽子......」
海棠色長裙的少女將肩上厚實的披風解下,給坐在地上的老人披上,那披風綴著兔毛領子,純白的顏色,細密的針腳繡著大多牡丹花,一看就造價不菲。
那少女髮髻低垂,髮飾不多,卻也昭示了來人身份尊貴,只看這一眼,他嘴裡那些不乾不淨的話就都咽下去了。
惹不起的人。
程炳蹙眉,抬手將自己略薄的大氅解下丟過去,轉而劍光凌厲而起,架在衙役脖子上,削鐵如泥的劍身抵進脖頸一厘,血珠子立刻滲了出來,驚得後者疊聲慘叫,「好漢饒命!」
朱挽寧頗無語地瞥了一眼,轉回頭,維心將大氅抖開披在她身上,她伸手,露出一個溫暖的笑,「老人家,起得來嗎?」
老婆婆被這恍如神仙妃子的面容驚了神,好半天才驚醒,連她的手也不敢扶,自己撐著地爬起來,「不礙事,不礙事......」
朱挽寧收回手,老婆婆下意識還想去撿東西,攝於陡然安靜下來的氛圍不敢動,朱挽寧挑挑眉,笑容更溫和了一些,「您自便,我路見不平,不會為難你的。」
老婆婆低聲「唉」了一道,同老爺爺一起收拾起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攤子。
朱挽寧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忙碌的身影,老婆婆小心翼翼將披風取下來疊好放在凳子上,也不敢說還給她的話,只能安靜地忙碌,李小高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敢問小姐府上何處?衙門辦事,奉勸小姐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朱挽寧的眼神落到他身上,眸中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你向他們征的是什麼稅?」
李小高膽子大了一些,想來這家小姐還是通情達理的,只是手下人衝動了點,於是正了正身子,大聲道:「官府的事自有官府的道理,小姐還是不要擅自打探的好。」
攤主夫婦身子一顫,臉上露出愁苦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