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燃腦袋上的泡沫沒出現太久,就被溫熱水流沖刷,泡沫濺到地面,被地面還沒流乾的水一起裹挾進入排水孔。
裴珏斐又給他沖了遍水。
江舟燃頭髮很快就洗好了,聞起來有股淡淡的荔枝香,縈繞在鼻尖泛著不明顯的甜意。
洗髮水是荔枝味兒的。
花灑被裴珏斐放回原處,他垂眸看著坐在凳子上的江舟燃,鎖著他的發頂,視線一點點下,落在他後脖。
一撩江舟燃後頸處濕噠噠的發尾,就暴.露那枚腫紅的牙印,裴珏斐壞心眼地按了按白皙頸肉。
江舟燃就立刻敏.感地弓起了身子,不安地想抱住他,可裴珏斐在他身後,他根本沒有辦法,垂著腦袋,好似嗚咽了聲。
裴珏斐又掐了掐他的頸肉,嘆息聲:「你啊……」
到底在怕什麼呢?
江舟燃被他這麼一掐,整個人更不安了,哪怕裴珏斐根本沒對他做什麼,只是捏了捏他後脖頸而已。
裴珏斐看著這枚牙印被他捏得變形,又感受到手背觸碰到的髮絲還染著潮濕。
這才剛洗完頭髮,沒用吹風機,當然不可能那麼快干,頂著頭濕漉漉的頭髮,江舟燃當然也不可能舒服到哪去。
好在浴室內也有吹風機,裴珏斐認真檢查了遍,確定插口插座都是乾的,沒有進水,這才放心插入電源。
熱度風速他都開的中檔,裴珏斐的手沒入柔軟泛濕黑髮內,修長指節在發間,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髮絲,溫熱的風緩緩流淌。
江舟燃被他吹得挺舒服,忍不住哼唧了下,像頭被順好毛的小狼。
江舟燃發量多,頭髮也挺長,吹乾沒那麼容易,裴珏斐控制好速度,盡最大的效率把他吹乾。
又過了許久,江舟燃的頭髮才重新變得蓬鬆柔軟,額頭前面的碎發垂落,挺立的鼻尖還染著點紅,眉宇的淚紅在白皙臉上被襯得極其明顯。
裴珏斐放下手邊的吹風機,捂住江舟燃的眼睛,臉頰蹭著青年還帶著荔枝香意的髮絲,即使不刻意嗅聞,依然能聞清。
裴珏斐下巴抵在青年肩頭,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貼著江舟燃同樣紅透了的耳朵,語氣幽幽地發問:「你剛剛是不是在怕我。」
江舟燃想搖頭表示不是,可裴珏斐這動作鉗制了他的行為,他啞聲說:「不怕,我沒怕你。」
他怎麼會怕裴珏斐呢,他只是怕裴珏斐看見他與別人都不一樣,心生噁心,會覺得他也同樣不堪,從而遠離他。
明明是同樣是男人,卻長了那麼多餘殘缺的東西,江舟燃自己都接受不了,又怎麼能奢望有其他人會接受。
裴珏斐能感受到手心下的睫毛在顫,江舟燃肩頭仍然在緊繃,他還在緊張害怕。
鏡子裡青年唇角也在不安地抿直,像在等待一場多舛的命運審判,裴珏斐望著鏡子裡的他們,忽地對江舟燃道:「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我學醫。」
江舟燃確實經常看見他捧著書看,可他並不擅長學業,再加上裴珏斐看到他時,也並不會拿書出來看,是以他也沒看出什麼,當然不清楚他學了什麼。
裴珏斐又說:「前兩天,我聯繫了我的導師,我跟他說,我想增加一個研究課題,導師聽了很支持我。」
江舟燃動了動嘴唇,問他:「什麼課題。」
他確實對學習有關的事都不感興趣,可他想更加了解裴珏斐。
「假兩性畸形,這是我新增加的研究課題。」裴珏斐用指根撫摸著青年一下子就慌亂到緊直的脖頸。
「導師和我,以及無數先輩同僚,都不認為這樣的患者是畸形怪異的異類,這只是一種出於基因而表達出來的疾病。」
「江舟燃,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基因里都帶著混亂不堪的DNA,沒顯現就是健康人,而顯現出,我們一般將其稱為——患者。」
裴珏斐用食指觸碰江舟燃的唇,又用中指磨過他的唇肉,讓他仔細感受手指長度的區別:「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是中指比食指長,可我不是,我與他們都不一樣。」
「江舟燃,你會覺得我是異類嗎?」
江舟燃怎麼會覺得他是異類,他啟唇時吐息勾過裴珏斐食指,嘴唇張合間差點將裴珏的手指吞入唇中。
他堅定地說:「不會。」
他又強調地對裴珏斐說:「你不是異類。」